第162章 扫帚成河,天门塌了也没人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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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海边缘的光彻底熄灭了,仿佛一盏被风吹尽的油灯。
但在三宗大地上,九百三十二个光点却像是被那阵风点燃的星火,于人间各处,悄然亮起。
玄剑门,藏经阁。
周青阳正埋首于一堆故纸之中,用一方破旧的砚台研着墨。
这砚台是叶知秋当年用过的,边角磨损得厉害,坑洼不平,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。
他正在抄写的,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剑诀,而是新颁的《杂役弟子洒扫条律补遗》。
“第十七条,洒扫庭除,当顺纹理,气随意动,意随心发,此亦修行。”
他一笔一画,写得极为认真,仿佛在描摹世间最深奥的道理。
就在他落笔的刹那,整座藏经阁猛地一颤,紧接着,是脚下厚重的地脉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周青阳笔尖一顿,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圆。
他缓缓抬头,透过高窗,望向天际。
苍穹之上,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撕开了云层,无尽的金光从裂缝中奔涌而出,仿佛天河倒灌。
那金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神圣,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它的颜色。
一个宏大、冰冷,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:
“道祖离位,天地失衡——”
“补位者,可登九重!”
这声音如同一柄重锤,敲击着所有修士的神魂。
无数人下意识地抬头,眼中流露出敬畏与贪婪。
一个新的神位,一个统治天地的机会,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。
周青阳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冷笑,那笑意里带着三分不屑,七分了然。
他放下笔,没有去看那炫目的天门,而是转身走到藏经阁一面空白的墙壁前。
他端起那方破砚台,用手指蘸了些许浓墨,毫不犹豫地在墙上挥洒起来。
他的动作不快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,仿佛不是在写字,而是在扫地。
“此阁无主,”
“唯有执帚者。”
八个大字,墨迹淋漓,力透墙壁。
最后一个“者”字写完,墨迹尚未干透,角落里那把周青阳用了十几年的扫帚忽然发出一声轻鸣,自行腾空而起。
它没有冲向天际,也没有爆发出任何惊人的灵光。
只是悬浮在半空,帚尖轻颤,引动了阁楼内的气流。
气流成纹,竟在无形中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阵法,那阵法的核心,正是墙上那八个墨字。
天穹裂隙中,一道粗壮的金色光柱仿佛接到了某种指引,精准地朝着玄剑门山顶的藏经阁射来!
那是天门的“恩赐”,是新神登基前选拔继承者的神光,任何沐浴其中的生灵,都有可能一步登天。
然而,那金光在触及藏经阁屋顶的瞬间,却被那无形的阵法猛地一扯。
它没有灌入阁楼,反而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漏斗引导,顺着墙壁上的墨字,尽数被导入了玄剑门下方的地脉之中。
“轰——”
大地再次震颤,但这一次,不再是恐惧的轰鸣,而是一种万物复苏的欢欣。
金光被地脉彻底吸收、转化,化作一场蒙蒙的灵雨,洒向了山下的城镇与田野。
久旱的麦田重新焕发生机,体弱的老人感到筋骨一阵舒泰,就连路边哭闹的孩童,也在这灵雨中破涕为笑。
一个刚刚入门的小杂役,正趴在窗边瑟瑟发抖,看到这一幕,他惊得张大了嘴巴,喃喃自语:“原来……原来天上的光,我们自己就能接住。”
周青阳没有再看窗外,他重新坐回案前,拿起笔,继续抄写他的《洒扫条律补遗》。
仿佛天上的神明更迭,还不如他笔下的一条新规重要。
南海,风暴眼。
数千丈高的巨浪如山峦般围成一圈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外面,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平静海域。
海域中心,是一座被雷电劈得焦黑的礁盘。
礁盘上,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祭坛。
这便是昔日幽冥宗用来祭祀上界神明,换取神权的“天门祭坛”。
白璃就站在这祭坛之上。
她一身素衣,长发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她那张绝美的脸上,没有丝毫表情,眼神比脚下的深海还要冷。
天穹的裂痕同样倒映在她的瞳孔中,那宏大的审判之音,她也听见了。
“神走了?”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,“可道没走。”
她手中握着一把扫帚。
那不是什么法宝,只是一把南海渔民最常用的竹扫帚,上面还沾着鱼鳞的银光和渔火的烟火气。
她走到祭坛中心,那里曾是摆放祭品、献祭生灵的地方。
她用力将扫帚插了下去。
“噗嗤”一声,坚硬的扫帚柄,竟如同利剑般,深深刺入了焦黑的岩石之中。
“你们拜的神走了,”她环视着空无一人的祭坛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片海域,“从今天起,这里归我们了。”
话音刚落,平静的海面上,忽然亮起了一点灯火。
紧接着,是第二点,第三点……千点,万点。
一艘又一艘的渔舟,从风暴巨壁的阴影中驶出,悄无声息地布满了整片海域。
每一艘船的船头,都用最结实的缆绳,牢牢绑着一把扫帚。
船上的渔民,男女老少,尽皆默然不语,只是用他们那被海风侵蚀得粗糙无比的手,紧紧握着船桨。
万千灯火,连成一片,竟在海面上构成了一幅巨大的符阵图录。
那图录的纹路,赫然是叶知秋传下的《共修诀》。
天穹上的裂隙似乎被这种凡人的“僭越”激怒了。
金光之中,一道紫色的天罚雷劫猛然凝聚,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,朝着祭坛中心的白璃当头劈下!
白璃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就在雷劫落下的瞬间,祭坛上的那把扫帚猛然一震。
海面上,万千渔舟上的扫帚同时嗡鸣响应。
所有渔民的气运、血气、乃至他们世世代代与这片大海抗争的不屈意志,在这一刻通过《共修诀》的符阵,凝聚成了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力量。
“起!”白璃冷喝一声。
那股由凡人汇聚的力量,竟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,逆流而上,与天罚雷劫轰然相撞!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雷光仿佛打在了一块巨大的海绵上,所有的毁灭之力都被那股柔韧而坚定的力量瞬间吸收、偏转。
最终,那道紫色的雷光被硬生生引向了一旁的深海。
“轰隆!!!”
百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,又如暴雨般落下,打在渔民们的蓑衣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
白璃缓缓抬起头,望向那道依旧闪烁着金光的天门裂隙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这一劫,我们自己扛了。”
幽谷,讲道台。
柳月婵斜倚在软榻上,脸色苍白如纸,她用手帕捂着嘴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鲜红的血迹,染红了洁白的手帕,触目惊心。
她手中,还紧紧握着一本泛黄的书卷——《养息九篇》。
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修士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,气喘吁吁地禀报:“师……师叔祖!天上……天门开了,说……说要降下新的道祖,还说……还说叶前辈传下的道,是、是伪道,是邪路!”
柳月婵的咳嗽停住了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,瞬间变得锐利起来。
她没有理会天门,也没有去辩驳什么,只是对身边的侍女轻声吩咐:“去,把我那个旧陶罐取来。”
侍女很快捧来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陶罐,那是叶知秋当年还在这里时,天天用来为她熬药的罐子,罐壁上满是烟火熏烤的痕迹。
柳月婵让人在罐中倒满清水,然后,她从自己靠着的扫帚上,轻轻掰下一小片竹条,放入了水中。
水波微微荡漾,一幅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了陶罐的水面倒影里。
那不是天空,也不是山谷,而是一个小小的院落。
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,正拿着一把扫帚,安静地扫着地上的落叶。
他的动作很慢,很专注,仿佛整个世界,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扫帚。
正是叶知秋。
“你们说他是伪神?”柳月婵看着水中的倒影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对那个惊慌的少年说,“可他教我活下来的每一口气,都是真的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陶罐中的那片扫帚竹条,忽然化作一道柔和的清光,没有丝毫杀伐之气,却坚定不移地冲天而起,笔直地射向云霄,与遥远星河尽头那九百三十二个光点中的一个,遥相呼应。
山谷之中,上百名和柳月婵一样,因各种原因身患顽疾、修为停滞的病弱修士,在这一刻,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。
他们不约而同地盘膝而坐,按照《养息九篇》的法门,引动了那道从天而降的、与竹条清光呼应的星光。
一股股微弱但纯净的气流在他们体内生成、流转。
下一刻,一个修士身上发出了骨骼脆响,瓶颈应声而破。
紧接着,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山谷中,破境的灵气波动此起彼伏,连成一片,竟形成了一股沛然的浪潮。
柳月婵看着这一幕,苍白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。
她再次咳出一口血,但这一次,血的颜色,却不再是暗红,而是带着一抹鲜活的亮色。
镇北,边镇。
风沙弥漫的空地上,沈凝霜正带着三百个衣衫褴褛的孩童,用最普通的扫帚在地上划来划去,演练着《引气三式》。
这些孩子大多是孤儿,灵根驳杂,在任何宗门看来,都是不折不扣的废物。
但此刻,他们脸上却洋溢着专注与希望。
忽然,一阵仙乐从天边传来,一朵祥云降落在空地前。
云上站着一名身穿金甲、手持金册的天门使者,神情倨傲地俯视着众人。
“奉天门谕令!”使者的声音带着神力的加持,震得人耳膜生疼,“叶氏伪道,惑乱人心,即刻废除所有共修院,焚毁《共修诀》,建立新神庭,恭迎新道祖降临!尔等凡人,还不跪下接旨!”
孩童们被吓得缩起了身子,惊恐地望着那名使者。
沈凝霜却缓缓抬起头,她常年镇守边关,目光早已磨砺得如刀锋一般。
她没有动怒,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:“三百年前,北境妖乱,镇北关破,天门在何处?一百年前,西疆魔侵,尸横遍野,天门又在何处?你们的天门,在史书上塌了三百次,是谁在一次次收拾残局,清扫废墟?”
“是谁在扫地?”
使者被问得一滞,随即恼羞成怒:“放肆!区区凡人,也敢妄议神庭!”
沈凝霜不再与他废话。她猛地将手中的扫帚掷向空中。
“扫尘诀!”她清喝道。
三百名孩童立刻反应过来,他们强忍着恐惧,用稚嫩的声音,齐声诵读起了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口诀。
“一扫天地清,二扫心神明,三扫万物生……”
随着他们的诵读声,三百把扫帚的虚影从他们手中升起,层层叠叠地叠加在沈凝霜掷出的那把扫帚之上。
光影交错间,一个孤寂的景象缓缓凝成——
那是在玄剑门的藏经阁,窗外大雪纷飞,室内孤灯如豆。
一个年轻的身影,正伏在案前,笔不停歇地抄写着什么。
那身影不是神像,没有丝毫威严,只有专注,以及一种能耐得住无尽孤寂的平静。
正是叶知秋当年在藏经阁抄书万卷之影。
这道虚影出现的刹那,天门使者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、名为“坚持”与“日常”的厚重道蕴迎面扑来。
他的神魂剧烈震颤,仿佛看到了三千年来,无数凡人在绝望中挣扎求存,在废墟上重建家园的缩影。
他手中的金册,竟在“噗”的一声中,无火自燃,化为灰烬。
“啊!”使者惨叫一声,神识受创,驾着祥云踉跄逃走,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。
空地上,一个前来送水的老农看着那道渐渐消散的虚影,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,他颤声对身边的孙子说:“孩子,记住那个样子……那不是神像……那是我们活过的样子。”
当夜,荒山破庙。
赵无尘蜷缩在火堆旁,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。
他手中的扫帚,已经被他摩挲了三百年,磨得油光发亮。
他曾是三宗第一的追猎者,毕生的目标,就是抓住那个被天门定义为“逆道者”的叶知秋。
他追了他三百年,从南追到北,从生机勃勃的都城追到寸草不生的荒漠。
他一直以为,自己追的是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。
直到刚才,天门洞开,审判之音响起。
他忽然愣住了。
他猛地站起身,脑海中浮现出三百年来,他追寻叶知秋时,沿途所见到的那些景象——用扫帚练剑的玄剑门弟子,用扫帚结阵的南海渔民,用扫帚养息的病弱修士,用扫帚启蒙的边镇孩童……
他以为那些都是被妖法蛊惑的愚民。
现在他才明白,那不是妖法,那是道。
是一种扎根于尘世,在平凡中蓬勃发展的道。
赵无尘举起手中的扫帚,以帚为笔,以地为纸,模仿着记忆中那些孩童的动作,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引气路线。
体内的灵根早已在三百年的追逐中枯竭,可就在这一刻,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气流,竟顺着那道路线,缓缓流动起来。
破入练气一层。
一个追杀了“逆道者”三百年的化神期大能,在灵根尽毁之后,依靠“逆道者”的法门,重新踏入了修行之路。
这是何等的讽刺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赵无尘放声大笑,笑声中充满了悔恨与释然,“我追了三百年的‘逆道者’……原来……原来他才是唯一的正道!”
笑罢,他将那把陪伴了他三百年的扫帚,郑重地插在了破庙门前。
他抬头望向星空。
那道曾横亘于星海边缘,代表着叶知秋存在的光河,已经彻底消失了。
可是在他脚下的这片大地上,成千上万把形态各异的扫帚,正在夜风中微微轻颤,如星辰不灭。
天门深处,那尊为新神准备的,高悬于九重天之上的神座,在无人察觉的角落,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,然后,开始无声地崩塌。
没有人在意,也无人去补位。
旧神已去,新神未立,天地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。
然而,就在这片寂静的表象之下,当最后一丝属于叶知秋的道蕴从人间消散时,一股无人能感知的、无比幽微的涟漪,从这个世界最深邃的核心处,悄然扩散开来。
它穿过厚重的地脉,穿过冰冷的岩层,仿佛在寻找着什么,又像是在回归某个最终的安眠之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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