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知秋抬腿。

裂隙吞了他的影子。

混沌与黑暗绞成漩涡的空间里，玄色道袍的男人背对着他。

听见脚步声，男人缓缓转身，左眼是正常的墨色，右眼却翻涌着归墟特有的幽紫——像团要把一切吸进去的毒雾。

“你终于来了，混沌道祖的继承者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，“三百年前我师傅用归墟锁魂阵困住我时，说过这句话。”

叶知秋顿住。

掌心的归墟印记突然发烫，金纹从指尖窜出，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防线：“玄冥子。”

男人笑了，右眼里的紫雾漫到嘴角：“好记性。当年他把我封印在归墟之眼时，你还在玄剑门杂役房扫落叶呢。”他抬手，虚空中浮起半块残碑，“知道这是什么吗？混沌道典的残页——你师傅怕我泄露他的秘密，把道典撕了扔进归墟。”

叶知秋瞳孔微缩。他在藏经阁偷抄的《玄隐步》，最后几页总缺字…

“现在轮到你了。”玄冥子右手指尖凝成紫刃，“用你的混沌灵根喂饱归墟，我就能出去。你师傅能困我三百年，我倒要看看，你这冒牌货能撑多久。”

紫刃破空而来。

玄剑门主殿内。

柳月婵的睫毛颤了颤，终究没睁开眼。

她额间混沌印记忽明忽暗，识海深处浮起一片白雾。

白雾散去，是座青竹小院——年轻的混沌道祖正手把手教弟子画符。

那弟子眉目清俊，腰间挂着和玄冥子同款的玄玉坠。

“阿冥，这道破妄符要记住，归墟之气最善伪装。”道祖的声音温和。

“弟子记下了。”少年抬头笑，“等我学会所有符，就帮师傅守好归墟封印。”

画面突然扭曲。

青竹小院变成血色深渊，少年跪坐在地，玄玉坠裂成两半，右眼溢出紫雾：“师傅骗我！归墟里有更强大的力量…能让我永生！”

道祖的叹息混着雷响：“你走火入魔了。”

“是你不肯教我！”少年挥出紫刃，劈在道祖心口，“我要自己取！”

白雾重新笼罩。

柳月婵的识海传来刺痛，她无意识地抓住胸口，指尖渗出的血滴在殿内青砖上，晕开一朵暗红的花。

另一边。

演武场的青石板碎成渣。

沈凝霜的银枪挑开陆长风劈来的鬼头刀，枪尖擦着他脖颈划过，在墙上留下半尺深的刻痕：“你不是陆师叔！”

陆长风的左眼已完全变成紫色，嘴角咧到耳根：“沈将军好眼力…归墟之力多美味啊，你不想尝尝？”他反手甩出三张黑符，符纸落地化成三个披头散发的教徒，“归墟令在此，尔等还不快——”

“闭嘴！”沈凝霜银枪一震，枪尖裹着灵力刺穿陆长风胸口。

鲜血溅在她甲胄上，她却连眼都没眨，“玄剑门不容你玷污！”

陆长风的身体开始崩解，紫雾从伤口涌出，钻进演武场的每道缝隙。

沈凝霜皱眉挥枪，灵力扫过之处紫雾消散，可更多紫雾从地底冒出来，像团甩不脱的阴云。

“凝霜！”苏晚晴提着药箱冲进演武场，“归墟之力在侵蚀灵脉！得找白璃和林墨——”

“我知道。”沈凝霜扯下披风裹住苏晚晴，“你先去偏殿躲着，我去追——”

“不用追了。”

声音从演武场门口传来。

玄无极负手而立，身后跟着个灰衣少女——是白璃。

她怀里抱着个青铜匣，匣中散出的金光正缓缓吞噬蔓延的紫雾。

“归墟之眼的封印松动了。”玄无极看向北方，“得有人去玄冥渊外围布阵。”

白璃把青铜匣递给沈凝霜：“太初归墟阵的材料我和林墨备齐了，就等——”

“我去。”玄无极打断她，“你留着命画符，那老东西最擅长破阵。”

他转身走向演武场出口，衣摆带起一阵风。

白璃望着他背影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符袋——林墨在荒漠里刻了三天三夜的阵盘，此刻正躺在她符袋最里层。

归墟之眼内。

叶知秋的金纹缠上玄冥子的紫刃，两种力量相撞爆出刺目强光。

玄冥子退了三步，右眼里的紫雾却更浓了：“混沌灵根果然比道祖弱…当年他能撑三天，你呢？”

叶知秋擦去嘴角血，掌心的归墟印记突然灼痛。

他想起柳月婵在识海说的话——“混沌与归墟，本是同源”。

“同源？”玄冥子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，“所以你得死！只有混沌灵根能补全归墟，当年我师傅不肯，现在你也别想逃——”

裂隙外传来闷响。

叶知秋眼角余光瞥见，归墟之眼的边缘浮起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——像某种阵图的一角。

玄冥子的脸色变了：“太初归墟阵？谁…！”

叶知秋抓住机会，金纹如活物般缠住玄冥子的四肢。

他咬碎口中的混沌丹，灵力如火山喷发：“我师傅没告诉你吗？”他贴近玄冥子耳畔，“混沌道祖的继承者，从来不是一个人。”

紫刃“当啷”落地。

玄冥子的右眼闪过慌乱，却很快被疯狂取代：“就算你赢了…归墟早渗进玄剑门灵脉！等你出去，你的小情人们都得——”

“闭嘴！”叶知秋金纹收紧，直接贯穿他心口。

归墟之眼开始崩塌。

玄冥子的身体碎成紫雾，最后一缕意识钻进叶知秋识海：“你会后悔的…混沌道祖的傻徒弟…”

叶知秋踉跄着扶住残碑，抬头看向裂隙出口。

那边，玄剑门方向的天空，正浮起若有若无的金色阵纹。

白璃咬破指尖，血珠滴在青铜匣边缘。

林墨提前刻好的阵盘从符袋里飞出，在玄冥渊外围排成北斗状——三天三夜，他在荒漠里磨破十根刻刀，就为这一瞬。

“起！”她低喝。

金光从阵盘窜出，缠上归墟裂隙。

玄无极抱臂站在阵眼，忽然眯起眼：“停。”

白璃的手顿在半空。

“阵纹在抖。”他抬手指向东北方，“归墟之力在反吞金芒，速度比预料中快三倍。”

林墨踉跄两步，扶着岩石看阵盘：“不可能…我用太初殿的陨铁淬过纹路，连化神期修士都破不开——”

“因为那是归墟。”玄无极打断他，袖中飞出三道青符，精准钉入阵盘间隙，“补阵！用你的裂空符，快！”

白璃的符袋“唰”地打开，十张猩红符纸被灵力卷出，砸向即将崩溃的阵角。

金芒重新暴涨，却在触及归墟裂隙的刹那，像热水泼进油锅般炸开。

“退！”玄无极拽着两人往山下滚。

山石崩裂声里，他听见白璃在喊：“叶大哥还在里面！”

叶知秋的金纹绞碎最后一缕紫刃，胸口的归墟印记突然亮如白昼。

玄冥子被甩到残碑前，紫雾裹着他的右肩，露出半截溃烂的手臂——那是当年被混沌道祖封印时留下的旧伤。

“混沌之道早已腐朽！”他嘶吼，“你师傅守着归墟三万年，换来了什么？凡人病死，修士内斗，天地照样要塌！”

叶知秋擦去嘴角血，掌心按在残碑上。

混沌道典的残页突然浮起，金光照亮他眼底：“他守的不是天地，是希望。”

“希望？”玄冥子嗤笑，“幼稚！”

“那你看看这个。”叶知秋抬手，金纹窜入玄冥子识海。

青竹小院的记忆炸开。

年轻的道祖握着少年的手画符，晨露打湿两人的道袍；少年举着刚炼成的破妄符蹦跳，说要替师傅守一千年归墟；最后是血色深渊里，少年挥着紫刃喊“师傅骗我”，道祖却在倒下前仍用身体护住归墟封印。

玄冥子的右眼突然褪去紫雾。

他盯着自己溃烂的手臂，又看向叶知秋胸口的金纹——和当年道祖胸口的印记，一模一样。

“你……”他的声音发抖，“是他的……”

“他说过，混沌之道的继承者，要学会守护。”叶知秋指尖掐诀，“所以，我送你回本源。”

混沌归元咒从他口中溢出。

金纹如活蛇钻入归墟裂隙，紫雾突然开始倒流，裹着玄冥子往裂隙深处坠去。

“不！”他挣扎，“归墟能重塑天地……能让我……”

“能让你变成怪物。”叶知秋冷声道，“这三百年，你见过几个归墟修士活成人样？”

玄冥子的挣扎突然停了。

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臂，突然笑了：“原来…我早就不是人了。”

紫雾彻底被金纹吞噬。

他最后看了眼叶知秋胸口的印记，轻声道：“混沌之道……终究还是……你的了。”

归墟之眼开始剧烈震颤。

残碑“轰”地碎裂，露出下面刻着的八个大字——混沌不灭，归墟不生。

叶知秋被震得跪在地上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裂隙深处涌来。

那是混沌道祖的传承，是三百年装怂时偷学的每一页功法，是沈凝霜偷偷塞给他的丹药，是苏晚晴留的热饭，是柳月婵在识海说的那句“我信你”。

他的指尖开始发亮，金纹顺着经脉爬满全身。

当最后一缕归墟紫雾消散时，他的额间浮现出与柳月婵相同的混沌印记——那是真正的混沌道祖传承完成的标志。

归墟核心发出轰鸣。

叶知秋抬头看向裂隙出口，那里的金色阵纹正被崩碎的山石覆盖。

他刚要迈步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低语。

“混沌与归墟的纠缠……才刚开始啊……”

声音混着归墟崩塌的巨响，像一根细针扎进他识海。

叶知秋猛然转身，却只看见漫天紫雾中，一道极淡的黑影闪过——那是玄冥子的残魂，正钻进混沌与归墟交织的裂缝里。

裂隙彻底闭合。

玄剑门方向，沈凝霜的银枪“当”地坠地。

她望着突然平静的天空，又看向偏殿里被苏晚晴护住的柳月婵——那姑娘的睫毛动了动，竟缓缓睁开了眼。

白璃从山下跑上来，浑身是土：“归墟之眼封了！但……”

“但什么？”沈凝霜皱眉。

白璃欲言又止，摸了摸符袋里残留的紫雾——刚才布阵时，有一缕最浓的黑雾，怎么都没被金芒吞噬。

她抬头看向北方，那里的天空，正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紫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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